地下室手记

“意识到的东西太多了,也是一种病,一种真正的、彻头彻尾的病。”

把书房的台灯带到Hills,在冰箱旁搭了个临时写作角。这样可以兼顾外送订单的咖啡制作,同时在不允许开店内明灯的境况下进行日常的阅读和写作。

读完陀翁的《地下室手记》,猛吸完一支烟。装腔作势点说,许久没有,或者说从来没有读到过这样的作品。我知道这不是一本称得上好读的书,而我却又深深地共情其中。

读完,“张皇失措,不知道加入哪一边,遵循什么,爱什么,恨什么,尊重什么和蔑视什么了?我们甚至连做个人,做个拥有真正的、自己血肉之躯的人都感到累,并引以为耻,竭力地想做一个从不曾有过的泛人。我们都是些死胎,而且生我们养我们的人早就不是那些有生气的父辈了。”

对,是深深地、挥之不去地沮丧。


我沮丧于自己在共情,甚至相似于作者笔下近乎所有的不堪、潮湿、散发着愚昧的窝在阴暗面的人性。我们被困在人性的地下室里,我们都是精神褴褛的地下室人。


我沮丧于这满嘴仁义道德的世界,人类如此吃力地探索可计算的科学和可规训的道德,最后也不过是为了能够更主观地、带着偏见地活着。一切科学规律、教条道义,不过是对人类自我的规训。我们被困在公序良俗的地下室里,我们是敢怒而不敢动的地下室人。


我沮丧于陀最后用他迁怒于妓女丽莎的爱来结尾他的手记,他气急败坏,他恼羞成怒。他爱得那么歇斯底里,又为一点可怜的自尊恨得如此娇弱造作。我们被困在爱为何物的地下室里,我们都是失去底气、不再言爱的地下室人。


我当然也沮丧于陀明明可以继续秉笔直书,他却就此打住。我们被困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地下室里,我们都是龟缩在文学的虚构世界里徒劳找寻生命意义的地下室人。


而他却说,这已经不是文学,而是改造犯人的刑罚。


我不知道我在否定什么,如同我不知道该去肯定什么了。我们如此追求一切美与崇高,又如此愚昧于这一切美与崇高。


于是我向自己发问了同一个无聊的问题,是廉价的幸福好呢,还是崇高的痛苦好?

放任情绪,胡诌着写完笔记,书掉进了冰箱和墙壁的缝隙里,我不打算将其拾起。很抱歉,我带着偏见,自以为是地用了我们,我并不确信你们是否也沦为了地下室人,但我已然是。